現代水墨傳道士

劉國松 Liu Kuo-sung

文／張孟起

   九月二十六日的台北午後，或許是快有颱風要來了，天空一片深藍。近處的樹木在強烈陽光的照射下，葉片清晰可辨，和遠處以新光站前大樓為最高的一片大樓，交織出台北城難得的美麗風情。在台北賓館的後院，臨時搭起了舞台和天棚，銀色的天棚和藍色的天空，相映成趣，棚下冠蓋雲集，盛裝而耐著炎熱的藝文界人士，正出席第十二屆國家文藝獎的頒獎典禮。被海峽兩岸共同贊譽為「現代水墨畫之父」的劉國松，獲得了國家文藝獎。

1968年，當時才三十六歲的劉國松，就已經當選為十大傑出青年。四十年後，七十六歲的劉國松才獲得國家文藝獎，這對成名甚早的劉國松來說，算是遲來的榮譽與肯定。對劉國松來說，能夠獲得國家級的榮譽，當然是令人欣慰，在領獎時，他豪氣干雲的說他要「活到什麼時候，就畫到什麼時候」。

1932年，祖籍山東青州的劉國松在安徽出生，六歲時，國民革命軍軍官的父親在武漢保衛戰中死於日本人之手，之後隨母親與遺腹女的妹妹隨國軍輾轉後方。十四歲居武昌時，受裱畫店老闆的鼓勵與支持，開始自學國畫，從此立志成為畫家，和繪畫結下不解之緣。十六歲時母親分離，考入南京的國軍遺族學校就讀。1949年，十七歲的劉國松和遺族學校一起來到台灣，進入師大附中讀高一。高二時以同等學歷考進師範大學藝術系。劉國松的童年，飽嚐辛苦，孤兒寡母，顛沛流離，受盡人世一切難堪，這奠定下劉國松絕不屈服、絕不放棄的堅韌性格，他就是憑藉這樣的性格樹立了在藝壇崇高的地位。

 

大學時的劉國松就展現他不甘隨波逐流的一面，他為文批評全省美展將東洋風格的畫列入國畫，將受日本影響的台灣前輩畫家悉數得罪。1955年，劉國松以第一名的成績畢業於師大藝術系，卻因為不討當時的系主任黃君璧喜歡，未按例受聘為系助教，改分發至圖書館畫圖表，劉國松一怒之下就到基隆中學教美術。1957年，劉國松發起成立「五月畫會」，後來成為台灣戰後最重要的當代藝術團體，對台灣整體當代藝術發展影響深遠。

此時的劉國松認為，生活在當今的台灣，既不是生在西洋又不是生在古代中國，所以既不該抄襲西方畫派，也不該抄襲中國傳統畫，而應該要走出當代中國人的新水墨。於是在接下來的兩年中，劉國松苦思突破之道，嘗試使用超過兩百種紙張，實驗各種技法。終於在三十一歲時，找到了糊燈籠的多紙筋的紙再加以訂製調整，使用大筆觸與「抽筋剝皮皴」，完成了一批令人感動的抽象山水。後來這種粗紙筋的紙，就被藝壇稱為「劉國松紙」。

1964年，劉國松以一幅「寒山雪霽」，打動了美國堪薩斯大學藝術史教授李鑄晉，李教授不僅為劉國松安排在美國的巡迴展覽，還推薦給美國洛克菲勒三世基金會，使劉國松獲得兩年環球旅行獎助，使劉國松與全世界藝術學者、藝術家交流，並參觀全世界重要美術館、博物館，眼界大開。在此同時，劉國松也在世界各地巡迴展覽，作品受到全世界美術館和收藏家的收藏。回國之後，劉國松獲得十大傑出青年獎。

1969年，受美國阿波羅太空船升空的啟示，劉國松開始創作「太空畫」，這是人類首次以離開地球的視點，回過頭來畫自己所居住的地球，以及月球、太陽。太空畫使劉國松獲得當年美國主流藝術首獎，劉國松的藝術成就至此就已受到西方藝壇的肯定與接受。而此時，他在國內藝壇還受到保守與創新勢力一致的排斥，沒有大學美術系肯讓劉國松任教，劉國松只能在建築系教美術。

1971年，李鑄晉推薦劉國松出任香港中文大學藝術系主任，劉國松在中大開「現代水墨畫」課程，使現代水墨畫正式成為一門課程。從此，劉國松在香港中文大學任教長達二十一年之久。第二年，劉國松不以太空畫為滿足，開始試驗水拓技法。1981年，劉國松應邀參加北京「中國畫研究院」開幕畫展，他的創新水墨技法在中國引起震撼。83年，劉國松在北京中國美術館舉行各展，及專題演講，他「水墨化現代化」的理想，從此在中國播下種子。之後他巡迴在南京、廣州、武漢、哈爾濱、上海各個美術館展出，所到之處莫不引起轟動，各地藝術家驚呼「原來水墨畫也可以這麼畫。」連續三年的巡迴展，不但誏劉國松在全中國擁有知名度，更讓現在全中國從事創新水墨創作的藝術家，沒有一個人敢說沒有受到過劉國松的啟發與影響。

1992年，劉國松由香港中文大學退休，回到台灣定居，先後任教於東海大學和台南藝術大學。此後，劉國松又發展出「西藏組曲」和「九寨溝」兩個完全不同的系列。做為一個藝術家，畢生能夠發展出一個在美術史上具有地位又擁有個人語彙的系列就已經非常不容易，劉國松以抽筋剝皮皴、漬墨法、拓墨法、水拓法發展出的抽象山水、太空畫、西藏組曲、九寨溝系列，皆具有非常完整的藝術性，這是極度困難的。

2007年，劉國松受邀進入北京故宮紫禁城武英殿舉行大型回顧展，這是傳統藝術殿堂的故宮對劉國松的創新水墨的接納與肯定，此舉絕不能以一個展覽視之，而是劉國松主導的創新水墨，已經在中國造成不可逆轉的影響。2010年，劉國松又將在美國大都會美術館舉行展覽，將中國的創新水墨，成功的推到西方當代藝術的權威機構，此舉的意義和影響更是重大。

回首來時路，劉國松的背後是數不清的作品、展覽、得獎與佳評，當然也夾雜著批評與攻擊。展望未來，以「現代水墨傳教士」自居的劉國松，不會停下創作的手，也不會停下推廣的口，相信創新水墨在劉國松的努力創作和不停推動下，一定會有更多的新風貌出現，在全世界的美術史中，佔有更多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