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素玉
雨打芭蕉具有豐美的文化意象,「深院鎖黃昏,陣陣芭蕉雨」像歐陽修這樣的詩句不一而足,有景象,有聲音,還有一種寂寥之情;芭蕉雨聲也是舞文弄墨佳題,明沈周《聽蕉記》:「蕉,靜也;雨,動也。動靜戛摩而成聲,聲與耳又能相入也。」
陳珮怡《新綠》中,芭蕉葉由畫上方向左下伸展,構圖不落俗套,兩葉色澤深淺不一、形狀略異,綠色較深、葉片有裂的老葉在前,襯托出其後鮮嫩而完整新葉,兩葉互相對照,展現植物生長循環,畫名「新綠」即意味生生不息。如白絲之細雨從左上向右下墜落,與芭蕉在畫面延伸方向相反,形成一種動感與張力。雨絲不大,似有若無,顯現一種幽微,甚至是閒適之美。
畫面主角貓咪一派寧靜,外界風雨全然無動於衷。牠神情專注,眼神清澈,前方盆景顯然更吸引牠,小嘴觸及盆栽植物,對牠而言,鐵線蕨色澤嬌嫩欲滴、葉子秀氣玲瓏,看起來既可愛、可口,又好玩吧?其專心致意神情、細密毛色變化、端莊優雅姿態都被畫得栩栩如生,而前景所對應盆栽,包括嫩綠蕨草、青瓷盆缽,和盆中山石,在在呈現畫家描繪功力。青瓷盆缽典雅造型,線條勾勒詳實,連盆缽底雲紋足都仔細描繪;青瓷色澤與芭蕉葉、鐵線蕨,皆是綠色,卻有所分別,更與盆中青綠山石大異其趣。畫中青綠山石也是一大看點,頗得宋代王希孟《千里江山圖》神髓,儼然是具體而微之重巒迭嶂,造型謹實美觀;山石以青綠設色,赭石鋪底,顏色明艷而不浮誇,又與芭蕉、蕨草、青瓷之綠色相應相和,相當考究,前景繪以淺黃典雅花紋鋪設為地面,成為三度空間,畫家之慧心巧思,於此可見一斑。此外,陳珮怡截取《千里江山圖》一景取代真實盆景山石,透露她師法古人,卻承古而不匠,亦透露她風雅而慧黠。其畫作遊走於古畫與創新、想像與現狀,最是難能可貴。
貓咪一向是陳珮怡畫中要角,而在《新綠》中,除彰顯其繪畫功力之外,似乎更有畫家個人情感投射意味,雨打芭蕉在閒情雅致之外,也常富含幽怨、孤寂之嘆,然而此畫貓咪全然置之度外,牠更關注美麗迷人之盆栽。心有所繫,而能超然物外;貓咪如此,畫家亦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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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珮怡與膠彩畫
評論
台灣膠彩畫簡史
「膠彩」一詞出現於日本明治時期,當時社會面臨西化的諸多挑戰,導致民族主義情緒高漲。這一流派成為日本本土的現代繪畫,為了抵抗西方帝國主義威脅下的西洋繪畫。一些日本菁英甚至將西方藝術視為帝國主義威脅的副產品。膠彩畫隨日本帝國擴張帶入台灣,至今盛行。膠彩畫正式在台灣教授並選派台灣畫家赴日進修。
陳珮怡 獻鯉 (局部) 2022 © 陳珮怡
弄荷
賞析
陳珮怡所繪《弄荷》是一件極具功底,穿越古今之作。左側的瓶花巧用清郎世寧1723年所繪《聚瑞圖》局部,加以變化,如稻穗方向、花瓶,以及添加貓咪、織物等。聚瑞即祥瑞聚集之意,並蒂蓮蓬、荷葉田田、荷花嫣然,間有嘉禾,以示豐年。郎世寧為義大利耶穌會修士,始為教堂畫壁畫,1715年來中國,因清廷禁教而未能傳教而成為宮廷畫家。
陳珮怡 弄荷 (局部) 2022 © 陳珮怡